「刘老三!」丈夫在楼上大声吆喝,「给我烧壶热水泡茶!」
他的声音在小区里回荡。
我尴尬地对其他几个老太太笑笑。
他们摆摆手:「没事的,小刘,没事的。」
我的四个儿女很争气,赚了钱在城里定居,把我也接到了城里,帮他们带小孩。
六十岁,我再也不用去各种工厂和小作坊做活,再也不用被人坑骗工资。
回到楼上,孙子孙女挤到门口给我开门,围在我身边笑嘻嘻地喊「刘老三」「刘老三」。
丈夫没好气地看着我:「成天跑出去跟那群老太婆瞎说什么,你看看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?有功夫不知道收拾收拾!」
我不敢还嘴,一还嘴他骂得更狠,晚上喝酒时想起来了会打我。
但我还是挨打了。
我不记得是什么原因,也可能没有原因。
混乱中我跑了出去。
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听到动静开门看。
我头上流着血。
那个白头发的老头对我招招手,说:「我是医生,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。」
我正打算去,丈夫「砰」地把门踹开,恶鬼一样瞪着我:「***要死啊,赶紧滚回来。」
那个利索的老头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盯着我丈夫。
我丈夫典型的窝里横,甚至不敢看那个男人,只一个劲地瞪我。
我害怕惯了,捂着头跑了回去。
回去又挨了一顿打,我在床上躺了两天,期间还要洗衣服做饭。
不然又要挨骂挨打。
我见那个邻居第一眼就觉得有几分眼熟,却始终想不起来。
可我怕挨打,也不敢跟他说话,没法问他。
但那个老头一副很热情的样子,想要跟我丈夫交朋友。
他很清楚我丈夫这种人喜欢什么,天天上赶着送好烟好酒。
我的丈夫没见过什么世面,看见那些自然眼馋,来者不拒。
天天白捡好烟好酒,连带着他心情都变好了。
在那段时间里,我几乎没有挨过打。
我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感激来。
那天,我包了很多饺子,想着偷偷给那个邻居送一些。
结果我的丈夫从酒杯中满脸通红地抬起头,盯着我手里的盘子,问:「给谁送去?」
我浑身一抖。
我十分清楚那个眼神,那意味着他想打我了。
我低着头,骗他:「二楼的李老太太,她腿摔坏了,行动不方便。」
他当即啐了一口:「他妈的我看你是日子过舒服了。家里有几个钱经得起你这么糟蹋?要死啊你,当了一辈子的赔钱货,还他妈不消停!你给我放下!」
我哆嗦着站在门口,不敢动弹。
他以为我不想听他的,嘴里骂个不停,抽出腰间的皮带猛地站起来。
我下意识地撒了手,双手抱住脑袋。
我还想,盘子要碎了,饺子要糟蹋了,他会打我打得更狠。
意想中的皮带没有落到我身上,一声巨大的重物倒地的声音在那一瞬间盖过了盘子落地的声音。
我从指缝往外看。
我的丈夫仰头栽在地上,睁大眼睛,七窍流血,浑身抽搐,像个索命的鬼一样瞪着我。
四周乌糟糟的,我大叫一声,逃命一样地夺门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