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那我没啥意见。」
「一把年纪了……你说这!」
那个他们口中的「秦老头」一步一步走过来,我不自觉地盯着他看,越看越觉得熟悉。
片刻后,他笔直地站在我面前,手里是一捧艳红灿烂的山茶花。
一群老太太都不说话了。
秦老头忽然伸直手臂,那捧花就直接冲到我脸上。
山茶花香几乎迷晕了我。
秦老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问我:「这束花,是不是来得太晚了?」
我看着他眼中来自久远从前的清澈爱意,终于想起来他是谁。
他是秦征,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叫我「爱珍」的人。
我无意识地捏紧手里那根没择完的豆角。
清风拂面,我仿佛看见了几十年前那个十六岁的少年站在我面前,气喘吁吁地问我:「爱珍,我是不是来晚了?」
那捧花很大,挡住了我的菜篮子,看着就像我抱着一捧花一样。
远远看过去,看不见柴米油盐,只能看见没有瑕疵的爱。
我这一辈子没有被人送过一束花。
所以我手足无措地呆住,看看花,又看看秦征。
秦征苍老的脸上挂着一如少年时腼腆的笑:「我记得,你从前就喜欢山茶花。」
我的两只长满老茧和冻疮疤痕的手,在此刻却抬不起来。
其他几个老太太像是从没想到过这番场景,一瞬间也都没说出话。
秦征将花生硬地塞给了我,那群老太太也才晃过神。
我听见她们说:「这……小刘,你男人不是才走了半年。」
「这……不太好吧,小刘。」
其他人也附和。
我看着秦征慢慢变冷的脸,匆忙起身,山茶花从我的怀里落了下来。
我想要蹲下身捡,抱着的菜篮却阻碍了我。
于是秦征慢慢地将花捡了起来,再一次递给我。
我想接,身后却传来一声响亮的「妈」。
回头,是我儿子牵着孙子,脸色不太好地看着我。
我儿子说:「妈,太晚了,快回来吧。」
我连忙答应,没有接那束花,惊慌失措地走了。
孙子一见到我就「刘老三」「刘老三」地喊个不停。儿子并没有在意这个,他一直沉着脸,没有说话。
直到进了家门,我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。
儿子倚靠在厨房的门边盯着我。
我被那种眼神盯得后背发烫。
「妈。」
半晌,他开口。
「你离那个老头远一点,最近周围都在传,他一大把年纪了,心术不正。」
我在围裙上擦干手上的水,对着儿子笑笑:「没有,我跟他不熟,是你爸从前跟他关系还可以。」
「能不来往就不要来往了。」儿子转身往客厅去,「让别人看见了,传出去也不好听,到时候再影响我们的工作。」
「还有,他给我爸送补酒的事儿,真要追究起来,指不定有什么说法呢。我是不想跟周围搞得太僵。妈,你听我的,千万别跟他来往了。」
「好,好。」我忙不迭点头,「不来往。」
晚上两个女儿也带着外孙们来吃饭,桌上儿子把今天的事给她们说了。
她们也不赞成地告诉我:「离他远点儿,一大把年纪了,到时候再让人说闲话。咱家可是好几个公务员呢,妈,别到时候影响我们。」
我低头扒着碗里的饭:「知道,妈知道。」
大女儿把我面前的包子端到外孙面前,一边夹给他一边说:「妈,你今天这包子馅儿不错,岩岩爱吃,明天多蒸几个。」
「好。」我说:「好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