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里是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,像雪后的森林。
他身姿修长,面容清俊,眼神冷冽如冰,和六年前一样,站在那如一棵雪松。
骨节分明的手指递来那张银行卡,梁以烟看了良久,没有接。
男人手指松动,银行卡直接落在了酒店的地板上。
啪嗒一声响。
梁以烟垂眼看去,仿佛这才察觉到手臂上被灼伤的刺痛感。
正想弯腰去捡,身后的手机刚好响了,连续响了很多声。
“喂。”
她走过去接起,那边盛尧年的声音难得有些焦急。
“以烟,你怎么样了?听说签售的时候被烫了,严不严重?”
梁以烟艰难开口,嗓子还有些低哑,“没事,不严重,已经上药了。”
盛尧年松了一口气:“没事就好,刚才听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……”
梁以烟挤出一丝笑容,“他们就喜欢大惊小怪,你事情办完了吗?什么时候回来?”
盛尧年语气放柔:“过两天就回来了。”
梁以烟:“好,开车小心。”
挂了电话,再次朝门口看去,男人一动不动站在那,眼底情绪不明。
“还有事吗?”梁以烟问他。
因为刚刚哭过,她眼尾还有些泛红。
从医院回来后,在许媛的帮助下,她换了一件宽松舒适的睡袍,颈部连着胸口,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。
她从小皮肤就白,那一处烫伤在手上,红得格外耀眼。
韩漾在会场的时候,远远就看见了那一片赤红。此刻被她的睡袍遮着,什么也看不见。
但却听见她在电话里对一个男人交代了伤情。
房间很安静,电话里的声音很明显,就是个男人。
“还是那么狠心。”
韩漾嘴角带出一抹自嘲的笑意,转身离去。
空气中回荡着一句冰冷的话。
“砰”的一声关门声后,梁以烟上前两步,将地板上的银行卡捡起来。
这里面是她当年能留下的所有钱。除了她的机票和半年房租,全都在这。
她没想到韩漾竟一分钱没动。
当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身上的所有钱都留给孩子。
这笔钱足够抚养他到成年,读较好的学校,在学校也无需低人一等。
韩漾家里条件她是知道的。
如果不是他家境清贫,父母当年也不会如此强烈的反对两人在一起。
哪知道,他竟一分钱不给孩子花。
这么多年那脾气还是没变。
梁以烟把银行卡收起来,吃了两颗褪黑素,关上卧室的门。
-
韩漾回到家时一楼已经没了人。
刘妈听到动静后从厨房出来,“先生,你吃饭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
刘妈看了眼时间,都快十点了,怎么这个点还没吃饭?
“那我马上给你煮碗鸡汤面?”
“好。”
韩漾声音沙哑,像被抽了魂般机械应答。
从梁以烟住的酒店出来后,他一个人去喝了两杯酒,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点。
本来也没觉得饿,刘妈将一碗鸡汤面端到面前,这才有了点食欲。
“韩念一呢?”
“念宝今天很乖,没等到你,就自己吃了饭洗了澡,一个人又去卧室看了会儿故事书,现在已经睡着了。”
刘妈一说起念宝,嘴角就不自觉上扬,她很少看到这么懂事又聪明的小孩。
只不过这小孩也让人心疼,他从小没有妈妈。
“就是这几天换季,念宝过敏性鼻炎又犯了,晚上有点鼻塞,给他用了喷雾后好些了。”
“嗯。”韩漾应了声。
这是那200万之外,梁以烟唯一留下的东西。
当年两人在一起后,他第一次给她送花,却被她骂了一顿,接着就听见她打了一晚上喷嚏。
“对了先生。”
刘妈从厨房提来一个精美铁盒,“傍晚的时候,温小姐来过,提了这盒饼干过来,说是自己烤的,小孩能放心吃。”
韩漾扫了一眼,神色不变,“这次就算了,下次别再随便收别人的东西。”
刘妈脸色局促,立马将盒子收起,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她本想着温小姐不是外人,既是念宝幼儿园的老师,又和念宝的姑姑关系好,就收下了。
没想到却惹来先生不高兴。
看来以后温小姐来家里,还是要更客气一点。
韩漾回房间后刚洗漱完,韩姿打电话过来。
“姐。”
“听说康茉让你去帮她排队签什么名?”
“嗯。”
“你放着这么大公司不管,去帮她做这种事?”
韩姿在那边一脸无语,“你就宠她吧,总有一天把她宠坏。”
韩漾看了看儿子,睡得正熟,他走到阳台才解释:“刚好离念宝幼儿园不远,接他放学后顺便去了一趟。”
提到念宝,韩姿的声音也便柔了些:“念宝睡了吧?”
“嗯。”
那边停顿了两秒,语气中突然带着笑意:“对了,这周末带念宝回来一趟,你姐夫生日,我把温老师也叫上。”
“姐。”
韩漾皱着眉。
韩姿在那边苦口婆心:“就一起吃个饭,又没让你怎么样。”
“再说,温老师条件也不差,幼儿园老师,家世清白,长得温柔漂亮,对念宝也好,你们接触接触怎么了?”
韩漾闭眼吸气:“我没那个想法,你别耽误人家。”
韩姿一听这话燃了:“那你什么想法?难不成还想着那狠心的女人?”
“都几年了?人家早出国嫁人了,说不定孩子都有了,就你这么死心眼?”
“姐。”
韩漾有意打断她。
“还有事吗?没事挂了。”
他声音听着疲倦得很,就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。
韩姿听出他的情绪后,在那头也熄了火。
她是最知道她弟弟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。
念宝被那女人送到他们手上时才不到三个月,韩漾当时有个出国深造的机会,得知消息后,连夜从国外赶回来。
回国看到小孩的那几天,整天整天不说话,人都瘦了十来斤。
最终他决定放弃那边的学业和机会,留在国内自己创业。
前面两三年,他一边带娃一边工作,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,身体都快被拖垮了。
还好,在第四年,公司成功上市,她这个弟弟也才总算熬出头。
所以这一两年她才一直想给韩漾牵个线,让他身边有个女人嘘寒问暖也是好的。
谁知他这脾气比谁都犟,怎么说都听不进去,还对那女人处处维护。
韩姿在那边叹了口气:“没事了,你早点休息吧,自己注意身体,别太累。”
“嗯。”
韩漾挂了电话,在阳台冷静了好一会儿,才重新回到房间。
亲了亲念宝的小脸蛋,轻声道:“晚安,一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