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尘盘坐在老祖峰的偏殿之内。
他能感受到,无数道或好奇、或嫉妒、或担忧的意念,从宗门各处汇聚而来,落在这座山峰上。
他就是那个风暴的中心。
胸膛内,那根新生的长生道骨,正散发着温润而磅礴的生命精气,修复着他残破的道基,滋养着他枯萎的经脉。
这种力量充盈的感觉,他已经太久没有体验过了。
是老祖,将他从泥潭中拉了出来,给了他新生。
所以,他不能怕。
姬尘缓缓睁开双眼,眼底是一片死水般的沉静。
家族的追杀,同族的冷漠,早已将他内心的恐惧与软弱剥离干净。
他现在剩下的,唯有对力量的渴望,和对老祖的感恩。
就在这时。
嗡——
一声沉闷的轰鸣,自天外传来。
整个凌霄圣宗的护山大阵,都跟着剧烈地颤动了一下。
来了。
所有人心头都冒出这两个字。
天空,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,暗了下来。
并非乌云蔽日。
而是一道庞大到无法形容的阴影,投射在了凌霄圣宗的万里疆域之上。
一座通体由黑金浇筑的巨型战船,撕裂云海,悬停于凌霄圣宗的山门正上方。
船首雕刻着一尊狰狞的上古凶兽穷奇,血口大张,仿佛要吞噬下方的整片山脉。
战船的甲板上,人影绰绰。
为首的是一名身穿紫金长袍的老者,须发皆白,面容古拙,周身环绕着圣祭境的恐怖威压,一呼一吸间,空间都在微微扭曲。
姬家长老,姬玄道。
他身后,是数十名姬家的核心子弟,个个气息强横,神情倨傲。
“凌霄圣宗宗主,何在?”
姬玄道的声音不大,却蕴含着某种法则之力,穿透了护山大阵,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。
凌霄圣宗主殿,宗主李青玄身着宗主袍,面色凝重。
他身后,是圣宗的各大长老峰主。
“走吧,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”
李青玄深吸一口气,一步踏出,身形便出现在山门之外,与那艘黑金战船遥遥相对。
“不知姬玄道长老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,恕罪恕罪。”
李青玄拱了拱手,姿态放得很低。
没办法,对方是圣祭境的大能,而他只是至尊境圆满,差着一个大境界。
姬玄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青玄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“李宗主,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。”
“我姬家为何而来,想必你很清楚。”
“交出姬尘,此事就此作罢。”
“我姬家,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。”
他的语气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。
李青玄的腰杆挺直了一些。
他代表的,是凌霄圣宗。
背后,是那位无敌的老祖。
“姬长老此言差矣。”
“姬尘,如今是我凌霄圣宗老祖的亲传弟子。”
“并非什么可以随意交出的人。”
姬玄道听到“老祖亲传”四个字,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,随即舒展开来。
“亲传弟子?”
他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弧度。
“一个被废掉的旁系血脉,也配做你家老祖的亲传?”
“李青玄,我劝你想清楚。”
“为了一个废物,与我姬家为敌,凌霄圣宗,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?”
话音落下,一股更为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。
圣祭境的威能毫无保留地释放。
下方的山峦开始崩裂,大地都在***。
李青玄和身后的一众长老,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。
这就是圣祭境。
一念之间,便可天翻地覆。
“承担不起又如何?”
一个清冷的声音,从老祖峰的方向传来。
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神魂深处。
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,那股压在所有人头顶的恐怖威压,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,瞬间烟消云散。
天空,重新恢复了明亮。
山不再崩,地不再裂。
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。
黑金战船上的姬玄道,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骇然地发现,自己的圣祭威压,被一股更为浩瀚、更为古老的力量,轻描淡写地化解了。
他甚至没能捕捉到那股力量的来源。
老祖峰上。
姬尘听到了那个声音,身体里因为姬玄道威压而翻腾的气血,瞬间平复。
他挺直了脊梁,望向山门的方向。
一道身影,不知何时,已经出现在了李青玄的身前。
那是一个穿着朴素青衫的年轻人,黑发披肩,面容俊朗,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痕迹。
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却成了整片天地的中心。
凌霄圣宗的老祖,凌沧澜。
凌沧澜没有去看姬玄道,他的视线,穿透了黑金战船的船体,落在了战船深处,一团晦暗不明的阴影之上。
“躲在后面看戏,不累么?”
凌沧澜开口。
他的话让李青玄等人一头雾水。
姬玄道不就是主事的人吗?
可姬玄道本人,此刻却是面色剧变,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
战船深处,那团阴影***了一下。
一个更加苍老、更加枯败的声音,缓缓响起。
“阁下,就是凌霄圣宗那位隐世万载的老祖?”
随着声音,一个身形佝偻,手持龙头拐杖的***老者,从阴影中走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