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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每天烧的二十张冥币……大概是因为,她还不知道地府的艰难吧?

这点卑微到可怜的期望,竟让我艰难地抬起指尖,碰了碰鬼差的衣袖。

声音细若游丝:

「请问……去哪里可以托梦?」

那个夜晚,我潜入了***梦境。

她的梦,是一片冰冷的秩序牢笼。

我看见无数个「我」——

穿着整齐划一的校服,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书桌前,乖巧地抄写着「孝经」。

墙壁上贴满了精确到分钟的作息表,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墨水的混合气味。

她本人,则高高坐在一张雕花太师椅上,眼神锐利如鹰隼,扫视着每一个「女儿」的笔迹是否工整,坐姿是否标准。

这或许是她心中,我该有的模样。

乖巧、完美,不必有灵魂。

「妈……」

我的声音飘忽破碎。

因为没钱交保护费,也没有任何安身之所,我早已被折磨得魂体萎靡,如同风中残烛。

这样的我,站在她这「完美世界」的边缘,像一个不该存在的污点。

「谁?」妈妈声音带着一丝警惕。

「是我。」

妈妈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,眼神瞬间从模糊的梦境聚焦。

「贞静,是你?你终于来我梦里了……」

***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,她朝着我伸出手,那动作,仿佛我只是在外受了点委屈,马上就要回到她身边一般。

看到她这副模样,我心中竟涌起一丝酸涩的动容。

妈妈是在等我吗?

难道她终于意识到,她曾经对我有多么残忍?

我以生命为代价,终于让她理解了我一次吗?

「妈,我在地府,过得很不好。」

我心中一软,声音不由带了些委屈:

「我好痛,那种坠楼的痛,每一天都在重复……我需要止痛剂,需要租阴宅,需要鬼差保护。您能不能,能不能多烧点纸钱给我?」

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我已经死了,可是一开口,又回到了从前低三下气的语气。

我像个卑微的乞丐,在向施舍者摇尾乞怜。

这种熟悉的感觉,让我更加痛恨自己。

更让我没想到的是,***脸色瞬间阴沉下来。

「不争气的东西!」她的声音忽然拔高,「活着不成器,死了还是个讨债鬼!我早说了,你就是根贱骨头,没个定性。到了下面,居然还不知悔改,染上乱花钱的臭毛病!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吗?」

我如遭雷击,魂体都在震荡。

「妈,您每天烧 20 张冥币,光止痛剂就要 15 张。我没有地方住,还要攒每月 200 的保护费给鬼差。想投胎,还要交投胎税……」

「够了!」

她猛地打断了我,唾沫星子在梦境的光线下都清晰可见:

「全是借口!活着时 20 块够你吃喝拉撒还有剩!你在下面不用吃不用喝,20 张冥币绰绰有余。别以为我不知道下面的情况,我请教过道士了,20 张,妥妥的够!肯定是你死性不改,在下面学坏了,才会花那么多!」

***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,将我方才的动容尽数刺破。

「你以为烧钱是给你享受的?我告诉你,我每天烧钱,就是让你时时刻刻记着,你妈我!还在上头管着你!你死了也别想飞出我的掌心!」

有什么东西在我灵魂深处裂开了。

原来,妈妈烧钱,不是因为惦念我,而是为了「控制」我。

她跟我活着时没有丝毫变化,甚至变本加厉。

「你至今都觉得,你没有一丝一毫的错吗?」我恍恍惚惚地问。

「我是你妈!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!」

她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,声音更佳尖锐:

「你看看我,我一把年纪了,还要为你操碎了心!活着的时候,我呕心沥血教导你,你怎么就那么脆弱?一点挫折就跳楼!现在死了,居然还不懂事!」

她逼近一步,梦境的「完美女儿们」在她身后化为齑粉。

只剩下她那张因控制欲而扭曲的脸:

「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名杨贞静吗?『贞』是让你顺从守节,『静』是要你沉默服从。你现在需要的是反省服从,是改正错误!而不是想着怎么要钱挥霍!」

需要改正错误的人……是我吗?

我无声地呐喊,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。

妈妈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:

「以后就按我说的办!每天晚上给我托梦,向我问安,说这是你在地府潜心反思的第几天。要乖!要让我看到你的『进步』!如果我发现你不乖——」

她嘴角勾起一丝残忍又得意的弧度:

「那纸钱,我可就断了!到时候,看你怎么办!」

她竟然想让我在地府继续「打卡」?

哪怕我已经没有了呼吸,此刻依然感到窒息。

生前的噩梦,以一种更阴森、更绝望的方式,在地府重演。

但这一次,冰冷的绝望深处,却猛地窜起一股炽烈的、焚毁一切的火焰!

生前,我无力反抗。

现在,我都已经死了,我还怕什么?

「我原本以为,我的死,能换来你一丝悔意……」

我自嘲一笑,抬起手,直直指向她那张可憎的脸:

「现在看来,是我蠢透了,天真得可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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